季央央思索一会儿,恍然大悟。
是你呀!这世界太小了。
舒旧林笑道:是啊,这世界太小了。对了,你身体还好吗?
他这么一提,季央央自然想起,昨晚上他说得话。
她的腰确实还有些酸,但这种小毛病,从来都不用什么药,一般忍一忍就好了。哪想到这人竟然抓着这个点儿不放了。
在电话里面拒绝,倒也没什么。现在面对面的站着,要季央央开口拒绝一个人,她确实没有那么干脆。
好多啦。
舒旧林道:好多了也不能放着。
说罢,他在公文袋里摸了一会儿,拿出了一支药膏。这是国外买的,舒旧林顺手带了回来,幸好一直放在包里,这会儿才终于派上用场。
药膏:不知道是哪个制药公司产的了。
但此刻,舒旧林一句话,这药膏就成了他们公司产的。
我们公司新研发的药膏,很有用的,你先拿去用吧。
季央央道:这
对方盛情推荐,加之舒旧林的模样还要命的好看,季央央看了一眼,愈发觉得他人和声音极配,大太阳下,看的她头晕目眩,迷迷糊糊就答应了。
好吧,谢谢你。这支药膏多少钱?
舒旧林眉头一挑。
季央央翻出包,正要从里面拿钱。
舒旧林道:不用钱。
季央央愣了一下。
舒旧林马上道:我们公司正在推广这款产品,还在试用期阶段,不需要钱。
季央央迟疑道:不要钱?
据她所知,不要钱的东西,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舒旧林看到她的表情,笑道:我不骗你,是真的好用。要不然,我用给你看看?
季央央摇头,不用了,谢谢。
她往公交站台看了一眼。
舒旧林道:那先这样,你有事先走吧,咱们有机会下次聊。
季央央礼貌的点点头:那我先走啦。
她背着书包,背影十分可爱,走起来一蹦一跳,舒旧林看着她,直到她上了公交车,他的目光也没有收回。
此时,一个人,拍了拍舒旧林的肩膀。
舒旧林回过神,回头一看,是一名不认识的陌生中年男人。
嗳?你干嘛呢?
舒旧林淡淡的笑着,没说话,等中年男人开口。
果不其然,下一秒,中年男人又开口道:你哪儿来的啊,刚才我就听人说了啊,隔壁店老板娘都看见了,你推我自行车跑了!
舒旧林笑道:先生,没跑。
中年男人瞪大眼睛:没跑?这是没跑的问题吗?你推我的自行车还有理了?
舒旧林道:没有。
中年男人被他无耻到理直气壮的回答给震惊了:没有!你还敢说没有!还说的这么大声!
舒旧林道:我怕说小声了你听不见。
中年男人被他一噎,道:我看你长得相貌堂堂,这么乖的一个小伙子,怎么做出这种事体来的啦,噢哟我说
舒旧林道:你这辆自行车多少钱,我买了。
中年男人叉腰骂道:我不卖!给多少钱都不卖!我告诉你啊,这个社会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摆平的!
舒旧林道:是我喜欢这辆自行车,五千够吗?
中年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舒旧林道:不够可以再加。
中年男人道:你上一句话是什么?
舒旧林:不够可以再加。
中年男人:不是,上上上上一句!
舒旧林:你的自行车多少钱,我买了。
中年男人大手一挥,瞬间被摆平:卖!
这辆二八式女士自行车,最终以五千块的高价成交。
舒旧林推着它走了一会儿,发现这自行车还自带合唱团,走一段,嘎吱嘎吱唱一段,推的稍微用力一些,都怕它在马路边上表演一场有丝分裂。
季央央偶遇了舒旧林之后,跳上公交车,心也跟着跳了一下。
她摸着胸口,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,接着拍了拍脸颊,暗道:冷静!
此时,手机响了。
季央央连忙拿起来看,发消息过来的是S。
药膏用的时候,记得不要沾水。
季央央抿着唇,盯了一会儿,这才回:好的,谢谢您。
那头舒旧林收到消息,看着这个宛如微信客服一般的回复,郁闷的叹了一口气。
季央央放下手机,回到玫瑰庄园。
客厅里,舒妈正同朋友说话。这位朋友,季央央见过几次,是舒母的闺蜜,二人从小一起长大,后来给舒旧林、舒旧怡两兄妹当了干妈。姓吕,季央央管她喊吕姨。
舒妈说道:他回来了也不在家里住,打声招呼都不愿意,就跑去自己公寓了。
吕姨道: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,你就放宽心,说不定他过两天就回来了。
舒妈:什么过两天回来,我看他在电话里的那个意思,估计要在外面住个把月,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,怎么生出这么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。
吕姨安慰道:没那回事,林林惦记着你的呢!
说罢,她又压低了声音,问道:会不会是因为你家那个未婚妻,他不喜欢,才不会来?
季央央尴尬的脚步一顿,这下,该不该打招呼都成了一个问题。
舒妈疑惑道:不可能啊,当初是拿给他看过照片,他自己同意的,要不然,我哪儿那么大的权利,敢给这小白眼狼找不痛快。到时候又三天两头不理我,我怎么哭呀,上哪儿找他去,哎呀我怎么生出这么没良心的儿子
听到这里,季央央心道:这个舒旧林,怎么脾气还这么娇气的,这么大个人了还离家出走欺负亲娘,实在幼稚。
吕姨:要我说,你还是给那个女孩找个外面的房子住着,反正又亏待不了她,也差不了这几个钱。
季央央眼睛一亮,暗道:正合我意!舒阿姨,你可仔细考虑,千万答应下来!
哪知道,舒母却反其道而行:那不行,老头子知道了,非得抓着我骂一顿不是,我不做这个恶人。
话已至此,季央央脚步一转,决定往二楼奔去。
好在客厅足够大,她就算在后面站了许久,也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。
季央央偷偷摸摸往楼上走,却不料,一上楼就遇到了舒旧怡。
舒旧怡刚从外面回来,戴着夸张的墨镜,进门就看见季央央跟个贼似的,猫着腰偷偷摸摸上楼。
喂,你干嘛呢?
季央央眼睛猛地一闭,心道:遭了。
果然,客厅里,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。
季央央站直了身体,心中大呼悲剧,这下可如何解释!
要说自己进门没看见两人,那是不可能的。可为什么看见了不打招呼,无非就是听到了刚才那一点儿谈话内容。
无论是承认前者也好,后者也好,她都成了悲剧。
好在舒旧怡完全不看现场气氛,直接三步并两步往楼梯口跑,并且一把抓住季央央的领子。
季央央:???
舒旧怡拖着她往外狂奔,末了说道:我不回来吃晚饭了!
季央央喊道:换个地方拉!嗳,旧怡!
舒旧怡微微一愣,随即从提着她的领子,变成了拽着她的手。
季央央被她拉的魂飞魄散,泪溅三尺,终于到了目的地。
玫瑰庄园的后山经过一两年的开发,看上去风景优美,可直接列入国家四A级旅游风景区。
季央央喘了一口气,问道:你、你跑这儿来做什么?
舒旧怡右手捏着下巴,说道:前几天,我在这里发现一颗批把树。这颗树没有经过我的允许,竟然擅自结果,今天我就要给它一点教训。
季央央哭笑不得:你是这一带的小霸王吗?
舒旧怡:给我找根棍子来!
季央央道:你要调皮,小心被舒阿姨说。
舒旧怡道:她说就她说,我怕她干什么?你赶紧给我找根棍子来,我要打枇杷!
季央央一时间摸不清楚舒旧怡在想什么。
准确来说,这个大小姐的脑回路,她就从来没有摸清楚过。打个枇杷,大可以叫管家或者佣人帮忙,非得拉着自己一起走上犯罪道路,季央央实在是无奈。
你别用棍子打啦,枇杷掉下来,岂不是全都摔烂掉了?
舒旧怡摘下墨镜,挑眉:那你打算怎么办?
季央央叹了口气,说道:你起开。
她蹲下身,脱了鞋袜,又说:仅此一次,下一回绝对不陪你胡闹。
舒旧怡惊道:你要爬树?你会爬树?
那模样,活像见到外星人,稀奇的不得了。
季央央心中无奈: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,会爬树有什么好惊讶的?
她以前在村里的时候,经常爬树摘果子,然后拿到镇上去卖。每逢一三五赶集日,就能换到一笔不错的收入。
爬到上面,季央央说道:我摘啦。
舒旧怡掏出手机,打开微博,将摄像头对准季央央:你摘吧。
季央央道:有些离得远,我好像摘不到。
舒旧怡笑嘻嘻道:那就摘近的。
季央央伸手摘了一个,余光一瞥,突然看见舒旧怡拿着手机对着她。这个模样,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出来,她在拍她!
季央央断然不敢回头,喊道:你不要拍我!
舒旧怡呵呵:管我?
她愈发过分,说道:喂!不要把脸转过来,我发的微博故事。
季央央知道她微博有上千万粉丝,但此刻上千万粉丝都在围观她爬树,也太羞耻了!
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来,说道:你别拍啦!不然我、我就不摘了!
舒旧怡跑到树下,拉近距离,盯着她拍。她的角度挑的很好,镜头中别说想看清楚季央央的脸了,就连身体都很难看清楚。她隐藏在大片树叶后头,吱哇乱叫。
舒旧怡就喜欢欺负她,每一回作怪,季央央都给足了面子叫得惨无人道,令她很有成就感。
此时,她幸灾乐祸,哈哈大笑。
喂!你晃一晃树枝,枇杷不就掉下来啦!
谁知,乐极生悲,季央央还真的晃了一下树枝,结果一颗巨大的枇杷从树上砸了下来,直接砸中摄像头,还给了舒旧怡致命一击。
咚!
镜头天旋地转的晃了一晃,最后黑屏。
黑屏前,画外音是舒旧怡戛然而止的笑声
哈哈哈哈哈哦操!
吧嗒一声,录制结束。
屏幕前,千万粉丝同时静默了。
当天晚上,娱乐圈都沸腾了,众所周知,舒旧怡此人是出了名的难搞,而且脾气极差。与大多数言行举止规矩的女明星不同,她行事作风嚣张,并且有话直说,脾气火爆,几乎无人敢惹。
粉丝饭随正主,凶得一比,掐架撕逼,无人能敌。
这么一个阎王见了都要绕到的娱乐圈恶霸,被黑粉以及各家粉刷#姨手遮天#数年的凶残一姐,今天,竟然被人用枇杷砸了。
自己还当着千万粉丝的面,直播了这一出。
黑粉立刻拍桌而起:他妈的!天道轮回!该啊!终于找到治你姨臭毛病的人了!
微博热搜刷爆:#舒旧怡被枇杷砸#
紧接着,跟着第二条:#枇杷姐姐获得成就#
点进第二条,便能看到众好事网友给神秘枇杷姐姐颁发的成就:史上第一个正面敢砸舒旧怡的勇士,人民英雄,永垂不朽。
第三条热搜,黑粉刷的,暗指枇杷姐姐命不久矣:#枇杷姐姐姨路走好#
礼拜一上班,季央央苦不堪言。
办公室,同事陆陆续续的到齐。季央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,看着桌上的电脑,叹了一口气。
她现在这个位置,根本用不着电脑,每天只要做些端茶递水的杂活就好了。可见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,俨然是被朱平平给骗了。
不过,兴许是以后有用。
总之这时候,季央央是全然不用这些科技产品。
她一坐下,手机叮咚一声。
昨天偶遇的那个推销小哥,也就是舒旧林,发了一条消息过来:早,吃饭了吗?
季央央为了省钱,多半都不吃早餐。成年累月下来,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。
她摸了摸肚子,实话实说:没吃。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。
很快,舒旧林消息过来:不吃早餐可不行。
季央央笑道:听你这么说,难道你要给我带早餐不成吗?
舒旧林道:我不知道你在哪里,就是想给你带也不行。
他发完这句话,站在季央央的公司门口,笑了一笑。紧接着,舒旧林又发了一个地址过去,很快,他又撤回,说道:不好意思,发错了。
季央央十分诧异,这地址:不就是她的公司吗!
你在我们公司附近?
舒旧林诧异的回答:这么巧,看来是天注定我要给你送早饭了。
说罢,这位天注定的推销员,从早上六点在人家公司门口站到早上七点,磨蹭了半天,看到季央央走进公司之后,算无遗策的发了这几条微信,终于把人给等出来了。
季央央惊讶道:好巧啊!
舒旧林道:这世界上很少有巧合,有的大部分都是必然。
季央央笑道:你的公司在这附近吗?
舒旧林点头:是的。先不说这个,要一起去吃早饭吗?
季央央心道:我昨天才认识他,今天就和他去吃早饭,对方长得这么帅,万一怀疑我图谋不轨怎么办,三思啊!季央央,别被美色再次冲昏头脑了!
不了,一会儿就要上班了。
见她执意如此,舒旧林不再勉强她。
过了十五分钟,朱平平走进来,将一份热粥放在季央央桌上。
季央央微微诧异,盯着他。
朱平平道:不是我买的,门口有个卖保险的叫我递给你。他是你男朋友?
季央央顿了一下,答道:不是,应该算是朋友吧。
朱平平道:不是就好,咱们公司工作期间禁止谈恋爱。
此时,英姐进门:小朱,你就别操心人家小季,你给我老实点就好。
朱平平喊道:英姐,我跟新人说话呢,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。
英姐道:小季都有老公了,你瞎提点什么?
朱平平听罢,瞪大眼睛:你什么时候有老公的?
季央央内心无语片刻。
上回,她同英姐说的,分明是自己有未婚夫,怎么这下从她的嘴巴里出来就变成了自己有老公。
不过,英姐既然这么说了,她也懒得理会,便默认了。
谁知,到了下午的时候,朱平平这个大嘴巴在公司里乱说一气,弄得众人都以为,早上来给她送早餐的人是她老公。
这误会可就大了,季央央有心解释,但是解释了几遍,众人都不信。
到了下班的时候,公司里风向一转,又说她嫌贫爱富,瞧不起自己卖保险的老公。
季央央已然无力去和这些空穴来风作斗争,颓然的敲了敲背,准备下班。
刚到了公司门口,舒旧林已经久候多时。
他推着那辆高价收购的自行车,笑吟吟道:我来问问你,那个药膏好用吗?
季央央见到他,也姑且把他当成了一位朋友,便说道:还可以。谢谢你的药膏,不过真的不用钱吗?
先前,她不相信药膏是真是假,所以舒旧林不让她给钱,她索性也不给。
如今用了一晚就见效,可见这个药膏确实是神丹妙药。她不给钱,良心不安。
舒旧林说:不必,都说了,这个是公司的推广产品,不用给钱。如果你下次要用,再向我买吧。
停顿一会儿,他又说:不过我希望你没有下次要用的时候。
季央央笑了一声:我要坐地铁了,再见。
谁知,她刚说完,便被人猛地一撞。
舒旧林脸色一变,将她往后一拉,抱住她的肩膀,却与她隔了十分礼貌的安全距离。
撞她的人不是故意的,而且是熟人。季央央崴了脚,钻心的痛,她全身的力气不由自主的倚靠在舒旧林身上。
半晌,季央央也没听到这位熟人道歉。
并不是她狂傲自大,不愿意道歉,而是此刻她被拳脚相加,无法道歉。
季央央吓得浑身一抖,舒旧林伸手,将她拦在保护圈内。
见季央央的模样,他问道:是你的朋友?
季央央道:是我的同事!
舒旧林道:看来你的同事,现在有点麻烦。
面前两人,都是女人。
一人是陈小云,披头散发,脸上被抓了几道。
另一人季央央不认识,年纪比陈小云大些,看着有三十左右,穿着打扮是个妇人,凶悍异常。
这位女中豪杰,四足并用,手脚齐飞,连拉带扇,打得陈小云摸不着头脑。
好在陈小云也不是吃素的,平时拧不开瓶盖的手登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,将对面那位女中豪杰打得落花流水。
二人武功相当,一时间难分难解。
季央央喊道:别打啦!
此时,这无疑是火上浇油。
打架两女动静越闹越大,引得周围路人上前围观,因战况过于激烈,导致无从插手的拉架。等陈小云脱下高跟鞋,一鞋跟子砸在对家那女人的肩膀上,一声嚎叫,见了血,这才结束缠斗。
落败的中年妇女就算倒在地上都不忘破口大骂,难听的好似陈小云十八代祖宗轮番玷污了她,听得季央央眉头微微蹙起。
舒旧林找了一处花坛,令季央央坐下。扶在她肩上的手,换成了罩在她耳朵上。
别听。
一时间,季央央的世界,被一股强大的温柔隔绝开来。
路人纷纷围成一个圈,渐渐地,季央央就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后来,又来了救护车跟警察,两家人民好公仆见了面,一人领了一个当事人走,围观众人这才散去。
季央央问道:发生了什么事?
她刚才被舒旧林捂住了耳朵,自然什么都没听见。
但是舒旧林可全程听见了。
他为难道:你真的要听?
季央央:也不是非听不可,但是我有点好奇。
那就是非听不可的意思了。
舒旧林道:你在这里坐一会儿,我去买点东西回来,慢慢讲给你听。
季央央脚崴了,走不动,只能乖乖等舒旧林回来。
好在他也没去多久,不过一会儿便拎了个袋子回来,里面装着药酒和药膏。
季央央一见便知,她脚痛的厉害,于是不拒绝,直接开口感谢。
你怎么连这个都会,现在的推销公司对员工的业务水平要求这么高的吗?
舒旧林替她小心的擦上药酒:是啊。忍一忍,有点疼。
季央央还没想这个有点疼是多疼,就听见咔嚓一声,和自己灭绝人性的惨叫。
叫完,舒旧林的脸色都变了。
季央央连忙擦掉眼泪:也不是那么疼。
舒旧林略有些委屈道:我以为我把你的腿给扭断了。
他的眼尾有些低垂,此刻扮起委屈来,眼中泪光点点,是个十足的美人。季央央看着看着,看愣了。她连忙摇摇头,说道: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。
舒旧林道:谁?
季央央没说话。
舒旧林自然道:经常有人说,我和舒旧怡长得像。
季央央眼睛微微瞪大:对对对!你很像她!
舒旧林温和的笑道:可能是明星像吧,不过很少有男人长得像女明星吧。你家在哪里,我送你回去。
季央央道:你还没有跟我讲,刚才那件事情,到底是怎么回事?
舒旧林将自己的菜篮子自行车坐骑给推出来,说道:你上来吧,一边骑一边说。
季央央现在确实走不了路,她单脚跳着,艰难的坐上了后座。
舒旧林道:抓住后座,撑不住的话,可以抓我的衣服。
季央央抓住座位:我没问题。
舒旧林有好多年没骑自行车了,风吹过,他缓缓开口:你的那位同事,似乎抢了别人的老公。
季央央说道:她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。
舒旧林开口:那可就不好办了。
季央央忍不住问道:她抢了谁的老公?
舒旧林:我听不太清,总之,也是她不对在先。如果别人已经有了家庭,她不该去插手破坏。
季央央叹了一口气:说的也是。
沉默一会儿,舒旧林问道:你结婚了吗?
季央央想了想:一言难尽。
舒旧林道:为什么一言难尽?
季央央摇头,不肯再说。
舒旧林握着车龙头的手略有些紧张:是因为不喜欢另一方吗?
等了很久,季央央才说:我都没见过他,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。
夜幕降临,夏季的暑气终于舍得退散,夜市熙熙攘攘,热闹非凡。
他骑着车从小路上经过,车子颠簸两下。
舒旧林的声音传来:见过的。
季央央没听清,问道:你说什么?
舒旧林说:见过的。
六年前,Q省,红川,小岭山
舒旧林心中重复了一遍:我们见过的。
六年前。
Q省,红川,小岭山。
国立政法大学的志愿者社组建了一支小队伍,挑来挑去,把刚刚加入志愿者社的大一新生舒旧林给挑上了。
他这会儿刚刚十七,读书读得早,在社团里面年纪最小,又长得最可爱,深受各位学姐的喜爱。但舒旧林这会儿稚气未脱,心气颇高,家中条件优渥,自小养成了一股天然骄纵的少爷脾气,因此,对学姐们的示好和照顾,统一视为她们应该做的。
一行人先坐飞机,又坐大巴,最后换成小面包车,再后来又成了摩托车。走到最后,走到一处镇子上,这才停下了脚步。
这镇子与其说是个镇子,倒不如说是几块水泥石板子搭建起来的废墟。从两栋砖瓦房望出去,背后就是万丈悬崖,在远处就是另一座山头,十分具有原生态的自然美。
舒旧林是来做志愿者的,也不能说他吃不了苦。这厮中二病跟别人的不一样,他中二的时候,试图拯救世界,其中第一个愿望就是到非洲去当志愿者。比起非洲的环境,此处小山村,比舒旧林预想的艰苦环境好许多。
但拯救世界的愿望,随着他长大,渐渐的淡化不少。因这个条件实在难以达成,他决定缩小范围,先拯救一下社会。
众人找了一处小旅馆睡下,考虑到舒旧林的家庭地位,全社团自发将最干净,唯一有独立卫生间的房间让给了他。
吃过晚饭,众人聚在一起,嬉笑道:明天就要去艰苦奋斗了哈,大家有没有什么感言?
一人道:我还好,我就在镇上教书。下乡的才比较困难。
又一人道:乡里也有一些水泥糊的小学,你们去的时候,给孩子带一点糖果。
众人说完,又看着舒旧林,问道:旧林,你呢?
舒旧林答:我能有什么问题,放心。
学长感慨:现在这个年代,像你这么奇葩的富二代也是很少了。
东拉西扯几句,一名学姐叫了几瓶饮料,开了一瓶之后,神秘兮兮道:你们有没有听过小岭山的传说?
到了这种未开发的荒山,各路妖魔鬼怪,神仙妃子的传说,自然的多得数不胜数,小岭山也不出其中,有一个十分神秘的故事。
你说说!
学姐喝了一口可乐:先说好啊,这不是我编的,是我刚才从对面那个小店里听来的。
旅馆的马路对面,是个积满了灰的零食铺子,只有一个老奶奶坐在门口,店里的零食,大多已经过期,但依旧摆在柜台卖。
学姐不卖关子,直接开口说:以前,老一辈的人,去小岭山里面打猎。那时候,猎.枪还没有被管制,山里时常遇到野生的狼或者猴子,凶残非常。年轻的猎人被袭击之后,野猴子将他们拖到树上。运气差一点,就被猴子们分食了,但是运气好一点,就会遇到山神。
舒旧林听得最认真,不由问道:山神?
学姐点头:对,山神。不过,你们可别以为这个山神有多么漂亮,传说他长得奇丑无比,并且总是在深夜出现,因此没有谁看清过他的脸。
舒旧林发问: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?
学姐:因为他的脸是黑色的。你们去小岭山的,可千万注意了啊,这个山神是个母的,如果长得好看,被她救起之后,她就不放人了,就把那人带回自己的家里,当压寨老公。
众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,随即,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。
闹过之后,睡了一晚上,一行人各自背包启程。
舒旧林坐在小面包车上,心里还想着那个恶霸山神。这位小少爷侧着脑袋,枕在玻璃上,通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自己的脸,忧思万千的叹了一口气:哥长得这么好看,万一遇到山神了怎么办。
小面包车抖了一路,抖得十七岁的舒旧林胃里翻江倒海。终于,最后一段山路,小面包车上不去了,只能自己往上走。
舒旧林从没走过这样的山路,一脚踩下去全都是软泥,能把整个鞋面糊上一层泥巴面膜。
先前村子里的老村长说派个人来接他,他死要面子,非说自己找得到山路,这会儿站在路边上,手机信号全无,唯有一个手电筒能发光。
按照昨日老村长说的,这路还算比较好找,沿着一条大路直走,无论看见多少条小路都不要拐弯,最后就能看到村口的房子。
舒旧林心道:就这么一点小路,难道我会走不好吗?
S市的路错综复杂,他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走错过,区区一条山路,休想阻挡他拯救社会的脚步。
走了两个钟头,舒旧林的脚步虽然没有被阻止,可也走不下去了。
山村里天色一暗,周围没有路灯,走路全靠他手中的一个小电筒。
电筒的灯光也不强,还是在镇上买的,看着像个大型的水壶,提在手上也十分沉重。
舒旧林这会儿不敢走的太快,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在一片寂静的山路上走了片刻,这个不好的预感终于实现了。
只见他抬脚,往草上一踩,整个人来不及发出惨叫,便一脚踩空,摔了下去。
此时,在家中睡得好好的季央央,听见自家后门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,她睁眼下床,拉开点灯,打上一只说电筒,披上衣服,往后山走去。
落叶堆里,躺着一个人。
季央央眯了眯眼睛,心道:什么人啊,大半夜从上面滚下来?
喂,你还醒着吗?
无人回话。
她踩着落叶堆前进,蹲在舒旧林边上,想了想,又把他翻过身。
是个脏兮兮的少年。
衣服和裤子都被刮破了,大腿那处似乎还在汩汩流血。
季央央放下手电筒,拉起舒旧林,往前拖了几步。
刺喇几声,似乎是衣料破碎的声音。
季央央往后一看,只见这少年的裤子被撕了一半下来,露出两条十分好看的长腿。
季央央:
不妥。
她换了个姿势,架起舒旧林的胳膊,艰难万分的将他拖进自己屋子里。
一路拖一路走,到了屋子里,舒旧林的裤子也光荣牺牲了,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皮带挂在腰上,不过好险下面还有些布条子遮着。
季央央把他放到自己床上,开了两个灯,仔细检查起来他的伤势。
她一边看一边心惊:这个人是谁啊,看长相不是我们村里的。
又往下看去,舒旧林的腿上,果然被划开了一条十分骇人的口子。除了腿上,两只手似乎也不能动弹,像是骨头拧着了。
季央央暗道:不好办,先止血。
她找了一条毛巾,打了一盆水,小心翼翼的把舒旧林腿上的血给擦干净。结果擦着擦着,发现自己擦完了,里面还有新的血流出来,看来是伤口太大了,还没有自己结痂。
估摸是刚掉下来,就被季央央捡回来的。
她叹了口气,又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止血药。止血药没找着,到叫她想起一个土办法。听老一辈人说,蜘蛛网敷在伤口上,能够止血。不过,季央央自认为自己家里虽然破是破了些,但干净是绝对干净的,上哪儿去给他找蜘蛛网。
她只能站起来,往厨房里走。山村里用的厨房,都是灶头。灶头上面或者里面,兴许能看到一点蜘蛛网。只可惜这个灶头烧了火,极其黑,任凭季央央怎么翻来覆去的探头查看,都无法看到全貌。而且,也没有找到几个蜘蛛网,反而把自己的脸抹的一片漆黑。
季央央爬出来,猛地咳嗽几声。
房间内,突然传来响动。
醒了?
季央央有些诧异。
她连忙跑回房间,去查看舒旧林的伤势。
于是,舒旧林一睁眼,便看见一个面色漆黑,身量不高,披头散发的女人。
冲击力太大,震撼的少年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。
随即,他大喊一声:你干什么!
一动,舒旧林浑身都跟车碾过一样疼。
他心里疯狂的跳动,心道:完了完了,完了完了,好的不灵坏的灵,我果然遇到山神了!本少爷长得这么帅,今日难道就要命丧于此!
舒旧林左右一看,只看见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
越看,他脸色越白:我、我难道被抓回来当压寨老公了!
他:!!!!
再一看季央央,满脸迷茫,俨然是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。但这个表情在舒旧林眼。
这一声,吓得声音都变了。他家中对他格外宠溺,因此导致他涉世未深,还保留着一份天真。此刻,陡然遇到与自己十几年人生完全背道而驰的场景,伤口失血过多,脑子转不过弯,神志不清,自然有些六神无主。
季央央道:你受伤了,我给你擦擦血。
舒旧林脸色一变:我你
季央央道:你不要害怕,我会轻一点的。
说罢,她抓住舒旧林的腿,往边上一掰,那架势,不容置疑,霸道至极。
舒旧林双眼微微瞪大,看着女山神的样子,实在像要强迫他洞房,他一阵喂喂喂喂的叫唤之后,季央央停了下来。
她:你再这样动来动去,不配合我,你会出更多血的。
舒旧林这回嘴唇都是惨白的,他死死盯着季央央这张脸,心中呜呼悲哉:难道本少爷今日就要葬于此处吗
思及此,他又想到自己洁身自好这么多年,没摸过女孩子的小手,却万万没想到,最后沦落到这一个下场。舒旧林此刻全身不能动弹,生平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,只能躺着任人宰割。气急攻心,无可奈何,心一横,无声的,委屈的,泪眼汪汪,眼帘微微低垂,眼泪吧嗒吧嗒的掉。
这一招,对所有的女人都很管用,舒旧林从小就会假哭,只要一掉眼泪,装一装可怜,谁也招架不住他。
他一边装,一边暗道:妈的,红颜薄命,红颜薄命啊!
季央央看着他掉眼泪,吓了一跳。大约是没见过男孩子哭起来如此招人怜惜,卖惨卖的令人心肝儿发软,被如此美色一激,都叫她有些手忙脚乱。
她不由自主的哄道:我真的会很轻,你别怕哦。
舒旧林见此招竟然失效,眼睛瞪圆了看着她,难以置信,宛如被山贼霸占的大家闺秀。
他虚弱的,斩钉截铁的开口:你给我等着。
季央央心道:莫名其妙。
她仔仔细细替舒旧林清理了伤口,然后换了一套床单,将被角替舒旧林掖好。
这少年年纪不大,脸还十分显嫩,未长开的脸蛋有些婴儿肥,疼得忍无可忍,又累又饿,于是晕了过去。他落下长长的睫毛,在脸上留了一片小阴影,激得同样小小年纪的季央央凭空生出几分母爱来。
便趴在床边睡着了。